这是一个月以来我被问到最多的问题,也是我对别人问的最多的问题。
答案很有意思:
搞管理研究的人认为,不需要。创业者说,需要。
当然,还有处于两者中间的人群,比如培训师。他们赖以大杀四方的法宝就是告诉大家,产品比管理重要,可他们的课的主题是“管理”。
这个问题很重要。在我眼里,其份量等同于“创业者是企业家吗?”
在现实中,我们也可以看到差异性。比如,商学院的学者每天忙着讲“失控”和“去层级”。身在企业的人却每天在定战略、KPI,利用组织强大的层级属性进行运营。究竟孰对孰错?
首先,我们应该摒弃这样的立场——“你行你上”。理论和实战的意义同等重要,毫不夸张地说,理论大部分都走在了实战的前列腺。比如卢梭引发的法国大革命和极权主义,比如黑格尔、费尔巴哈带来的无产阶级革命等等。
其次,我们也不应该生硬地把前沿理论用“黏贴”的方式应用在企业实践中。比如“失控”。要知道,KK的本质是个科技诗人,在诸如吉尔德这种顶级数字思想大师眼里,这老头儿的逻辑是经不起推敲的。你让诗人指导一场革命,最后很可能就是另一种场域里的“文革”。
解决研究者和实战派之间的矛盾认知,还需要回到根源,即“管理”这个词汇本身出现了断裂。
我们接触到的教育大多数是工具化的,尤其是商学院思维。“管理”从教会到军队,再到泰勒时代,都被刻上了这样的类似“工具”的烙印。但凡是工具,就一定不会是中性的。原子弹是中性的吗?刀具是中性的吗?绝不是。原子弹本身的爆炸特性,刀具本身的切割特性就是其存在的目的。有人说投放原子弹可以终止人类浩劫,侠客用刀可以替天行道,结果终究是毁灭。所以,这些工具自诞生之日起,就处于被道德和法律的双重监管之下。
“管理”也是这个道理。我们在相关教材中看到的对管理的解释,无外乎几个职能,计划、组织、指挥、协调和控制。虽然各个流派有自己的阐述,但是万变不离其宗,我们可以简单总结:所谓管理,就是通过约束到达目标。这个目标可以是个人的,也可以是组织的。
如果拆解其中几大要素,就会发现“管理”是个结结实实的控制工具。
那么从个体角度来说,我们需要控制吗?必须需要啊!“备考”就是典型的管理过程。
对于创业者而言,目标很明确:活下去。目标越清晰,控制力度就越大。创业公司一定需要管理。举个简单的例子,你见过有几个创业公司不加班到很晚的?难道这些人加班都是自发且自觉的吗?再多地股权激励,也不能打消一个人休息的欲望。大部分创业团队里的人,本质上和职场人没有区别,创始人一声令下,你就要加班。你不加班就要被拿下。
随着组织规模的不断扩大,更随着信息工具的高效迭代,对“过程”的控制越来越难于对“结果”的控制,因为制造过程的个体的想法会越来越多。作为管理者会碰到很多意外,有好的也有坏的。这才有了对传统管理控制理论的反思,即如何减少恶性意外,增加良性意外。
如果单纯从“失控”的角度来讲,好的意外应该会自动排挤坏的意外,这就是所谓的“市场”。但这很可能会带来新的问题,即如何保证效率。诗人KK很喜欢用蜂群来打比方,说明自行协作的效率之高。可他忘记了,作为公司的“组织“不是作为生态意义的蜂群。一个员工能在一个组织里待一辈子吗?一个团队能共事多久?
组织市场化是一个值得存疑的概念。
在我们反思传统管理理论的时候,尤其是学者和培训师,常常会走入我称之为“组织哈耶克化”的思维误区。可是在实践中,又常常秉持着我称之为“组织凯恩斯化”的理念。对于后者,才是实践中出现的真知,追求对个体高效率的控制,而非失控。
管理应该是跟着预期走的。信息时代的预期比工业时代的预期更难以把握,因为用户的需求越来越“恶魔化”。为了满足这些人心中的恶魔欲望,管理需要在员工行为和思维上进行适度失控,不是管理越来越伟大了,而是预期越来越难以满足了。
从学术角度而言,互联网时代的管理理论长期处于空白,一定程度上加剧了学者们的焦虑。一旦学术无法给实践带来前瞻性的指引,相关工作者的存在就会显得毫无必要。所以我们看到,从哈默到国内诸多不入流的学者的著述,都在匆忙表态。
反而是克里斯滕森这样的NO.1,始终冷静。
回到最开始的问题。为了不把国内的学者一棍子打死,我觉得可以这么解释:研究管理的人之所以说不需要管理了,原因有二:
第一,缺少必要的学术独立性,更缺少跟创业者接触的机会;
第二,语言表达能力有缺陷,我是指文本上的。他们在谈论这个问题之前,并没有对问题的范围进行界定。
Personally,作为工具的管理一定需要且必要,只要人还是人。而管理包含的另一种抽象思维,比如德鲁克追求的那些社会学意义上的概念,则需要另一个名词进行指代,“管理”这个词肯定是不合适了。
我曾经对“管理”做过新的定义,说这是“卷展”过程,把隐秘而伟大的东西像打开卷轴一样,让它们在追求结果的过程中慢慢浮现。不知道,你们认不认同?
那么,我想接着提出下一个问题了:
创业者是企业家吗?
责任编辑:孟祥慧